六月的香港炎热潮湿,海风裹挟着殖民末期的躁动。英籍警司安德逊扯了扯卡其制服领口,汗水早已浸透肩章。他推开警务处证物室铁门,老旧的空调正发出沉闷的嗡鸣。
来自北京的翻译林薇第叁次按下索尼录音机的播放键,铅笔在稿纸上飞速游走。她新烫的卷发被挠得蓬乱,眉心拧成结珠,可磁带里的对话正让她后背发凉。
安德逊警司接过翻译稿,浅绿色的瞳孔在字里行间来回扫视。他忽然倒回磁带,仿佛这样就能穿透语言屏障,听清电话两端殊死博弈的弦外之音。
——evelynzhou:以衡,你想错了。我并不打算和你爹地离婚。
——bryanyan:……你再说一遍?
——evelynzhou:呵,你真以为自己能独吞你父亲那份财产?琦琦现在怀孕了,我要替她争更多的。
电话那头传来方向盘被重击的闷响,年轻人的呼吸陡然粗重。而女人依旧笑若银铃,每个音节都透着精心算计的从容。
——evelynzhou:忘了告诉你,大西洋另一条运河的股份也转到了我名下。不必再找琦琦麻烦,大局已定。
——bryanyan:闭嘴!
——evelynzhou:你先别挂,还有件事我需要通知你。我找到了当年你买通纽约赛马会,在琦琦的马上做手脚的驯马师了。他什么都招了,这件事没完,我会告诉你爹地,然后立刻提起诉讼。
她的笑声像浸过冰水,连安德逊警司都不禁打了个寒颤。
——evelynzhou:你以为蒋家真会扶持你?他们连你挪用叁千万炒期指的证据都交给了alex。我原本想放过你,但你陷害琦琦的方式越来越严重,甚至准备买通少数民族异见群体指认琦琦,那我就容不下你。
年轻男人的声音愤怒到几近扭曲,他的怒火仿佛要将整个夜晚燃烧殆尽,电话听筒传来一阵猛烈的风声。
——bryanyan:我做错什么了?是你们每一个人都在利用我,爹地说我是他唯一的儿子,将来要继承所有鄢家的荣光。你逼死我生母,把我养在你名下,让我在周家的每一天都过得如履薄冰。我恨你们每个人!
——evelynzhou:我是有错,但要怪就怪你爹地出轨朝叁暮四,怪我父亲逼我做好妻子叁从四德,怪他不让我离婚,强迫我坐稳“大房”的位置,怪旧世界的腐朽如此根深,我没办法!当年若不是家族威逼,我何必困在这牢笼里当什么贤妻良母?
——evelynzhou:玩弄你的从来不是我,是那些自以为能掌控一切的男人,是这个吃人的父权制!你父亲早已将你当作弃子,东南亚的债务黑洞正需要替罪羊。你早该看清,他们从来冷血无情!
bryanyan:别说了!
年轻男人疯狂尖叫起来,所有的压力仿佛都在这一刻释放,他猛地踩下油门,引擎轰鸣如困兽咆哮,金属撕裂的巨响伴随磁带戛然而止的空白。华人探长摘下警帽,与安德逊沉默对视,最终化作一声叹息。
“案情很清楚了。”
安德逊警司关掉录音机,拿起一旁的现场照片,满身是血的女人被抬上担架,脸部被遮得严严实实。只是那身改过的老旗袍和精巧的绿松石耳环还能让人辨认,是当晚出现在半岛酒店的鄢琦。
那辆高调的宝马收藏车被撞得看不出原型,而鄢以衡那辆保时捷也是车头严重受损,坐在驾驶室的他和助理也在医院中昏迷不醒。
“医院那边有消息,evelyn女士先醒来了,只是腿骨严重骨折,全身多处挫伤,头部倒是被保护得很好,”探长摇了摇头,说起带口音的英文,“只是她女儿也在昏迷,有成为植物人的风险。”
“这些豪门恩怨”林薇摇了摇头,望着手边鄢琦的照片,轻声道,“比《麦克白》更血腥,比《教父》更冷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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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月的香港雨水未歇。
金钟道两侧的旗帜被风卷起,雨雾在灯影中打着旋,港岛的夜色像一场无休止的排演。回归庆典就在隔壁的会展中心布置,政府大楼前一片灯火,军乐队的排练声断断续续地传来。
关铭健一早就醒来,揉了揉疲惫的眉心。今日他要出席的不仅是仪式,还有几场“非正式”的午宴,而那些饭局比庆典更像真正的主场。
午宴设在半山的一家老会所。窗外的海灰蒙蒙一片,餐桌上的每个人都带着笑,却让他感觉不到温度。有人忽然举杯恭贺,操着一口港普:“关总,这次华银在港的布局,可是大家最关注的项目之一。”
他从容地应对着,眉心却有说不出的憔悴。有人提及港元汇率问题,提及资金出入、外汇政策,提及未来是否要“进一步与国际接轨”。
他们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描出一张边界——看他会不会越过,看他还能不能稳住。关铭健只是举杯微笑,答得极慢:“华银的布局是长远的,不会因为一时的风向改动。”
一旁的高层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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