脸上的布巾冷了,许栀和伸手将其揭下来。乍然从闭眼的状态中睁开双眼,许栀和适应了一会儿,才习惯周围的亮度。
陈允渡刚好从外面进来,随他一同进来的,还有周身缭绕飘散的寒意。
许栀和被这冷意冻得打了个哆嗦,一双杏眼中带着刚刚热敷残留的潮湿冷意,她问:“外面很冷吗?”
陈允渡没有第一时间作答,沉默了片刻,颔首:“嗯。”
嗯,很冷。
许栀和搓了搓自己冻得发凉的掌心,对他说:“那你快过来坐。”
冬日里碳炉是必需品,许栀和算了算,自十月底,家中的碳炉基本上再没停过。不过现在的炭火价钱不高,在汴京城找挑担的卖炭翁买,一斤才几文钱。
许府那会儿,负责采买的管事报给吕氏十二文一斤。除了许县令和正院,其他院子的炭火往往是不能够支撑屋内人暖暖和和度过漫长寒冬的。这也导致在很长的一段时间,许栀和都以为炭火价贵。
陈允渡步履很慢地走到了她身旁坐下,离许栀和还差一尺之远。
像是担心身上的寒意冷到了她。
许栀和主动坐到他的身边,将自己搓得发热的掌心贴在他微冷的脸颊上。
她的动作太过突然,陈允渡怔愣了不到一秒,就顺从地靠近了过来。
距离太近,许栀和甚至能看见他肌肤下的血管在随着呼吸吞吐有规律的起伏。
像是黄昏时分的沙滩,海水上涌又褪去。
“还冷吗?”许栀和感受着手底下的温度升高,眸中笑意粲然,“是不是比刚刚好受多了?”
陈允渡仔细观察着她眼中的情绪,她没有显露出一丝愤懑与伤心,全心全眼都是他。
他伸手,将许栀和贴在他脸上的双手包在掌心,轻轻一笑:“很暖和。”
许栀和的笑容更灿烂了一些。
方梨站在门口请示,“姑娘,饭菜做好了……要现在端上来吗?”
自上次汤匙发出声响之后,晚间陈允渡在的时候,方梨进屋之前都会先请示一番,以防打断不该打断的。
许栀和点了点头,点完,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门外的方梨是看不见这个动作的。
她一边站起身,一边朝外面喊:“端上来吧。”
方梨掀开帘子,目不斜视地将饭菜端上桌。
今天的饭桌上有甜粥,洗净后的小米、黑米、赤小豆、红枣用锅文火慢熬,直至煮得粘稠,然后再加入几颗去了核的桂圆干,倒入适当白糖搅拌均匀,便是一碗甜糯可口的腊八粥。
腊月初八已经过去了四五日,现在喝,纯粹是因为许栀和喜欢。
窗外寒风瑟瑟,屋内甜粥香糯,许栀和很喜欢这种安心的氛围。
而且,她还发现了一个极其细节的点——
陈允渡吃饭干净,盛到碗里的饭,夹到碗里面的菜,无论喜欢抑或不喜欢,都慢条斯理地吃完。
许栀和忽然想到了梅尧臣,上次拜访梅公吃饭的时候,有几粒饭顺着筷子掉在了桌面,他重新捡起来吃掉。
餐桌是日日都擦洗的,梅府自然不缺这一两口饭,但梅尧臣的动作太过理所当然,没人有疑问。
现在回想起来,那是一种最本真的对食物的敬畏。
陈允渡和授他学业的梅尧臣一样,轻易不会浪费一点粮食。从这一点上来看,陈允渡是很好养活的,只要有一口饭,他就饿不着。
但是即便什么都吃,其中还是包含着细小差别的……比如什么时候是心甘情愿的吃,什么时候是被逼无奈的吃。
陈允渡的反应向来平淡,许栀和还是能从他的反应中寻找到微弱的不同,吃葵菜、嫩菱角,茄子和芋头的时候,他的动作悠闲中会透露出几分自在,而吃苋菜、水芹的时候,他的动作则会比平时慢上一点点。
他也喜欢喝甜粥。
许栀和想到这里,忽然忍不住“扑哧”一声笑出来。
——这些细节,可能陈允渡自己都没有注意到。他连挑食都挑得平静乖巧。
陈允渡望着笑声清脆的许栀和,眼中罕见地闪过一丝茫然。
栀和在笑什么?
许栀和将碗筷放下,任自己笑了一会儿,才重新端着碗。
笑的时候她怕呛着。
陈允渡不知道她为什么开心,但见她笑得灿烂,跟着一道弯了弯嘴角。
许栀和的眼角余光看到这一幕,刚刚平息下来的笑又有了复萌的趋势。她故作冷清的清了清嗓子,说:“我想到了高兴的事……不过现在你不许问。”
饭后,陈允渡将碗筷收拾出去。
等他离开了屋内,许栀和才放松地绽开了笑容。
她的双腿交叠,悬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地晃着,手指在自己的小腹上打着转,帮助消食。
歇了一会儿,许栀和重新站起身,将书案上散开的纸笔收拾起来,腾出一小片空位给陈允渡。
不知道什么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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