婆子出了门。
文玉只听得屋外传来众人向穆同道贺,恭喜大人,贺喜大人。的声音此起彼伏,不明状况的穆同忙不迭地解释,或无奈、或娇俏的音色交织着,众人都在为新生命的降临感到欢快。
而屋内却静得像另一个世界。
文玉一默,屋外的笑闹事源于众人的不知情,心知肚明的文玉自然笑不出来,这孩儿的父亲陈勉,如今身在狱中,不知境况如何。
这般想着,文玉的视线也不知不觉向屋外投去,只是在撞上紧掩的门页之时,才哑然失笑。她在想什么呢?她可还没练出缩地千里、隔空视物的法术。
宋凛生怎么还没带陈勉回来?
府衙,地牢。
半梦半醒之间,似睡非睡之时,陈勉只觉得眼睫重如千斤,叫他怎么也睁不开,只得一直陷在睡梦之中,梦中有幽深的青山,有清脆的鸟鸣,还有清凉的野泉,和和半开的栀子。
他遨游其间,虽然心中分明晓得是梦,却仿佛真的能闻见阵阵栀子浓香。
伴随着那香气,而渐渐浮现的,是一张极其秀美清灵的面孔,是他再熟悉不过的。
他的娘子,枝白。
他自然而然地往枝白的方向靠去,可是距离越近,反而越是看不清。
娘子?娘子?陈勉撩起衣袍去追,娘子你在哪儿?
可他步伐越快,山间的雾气便越盛,他紧赶慢赶,最后却迷失在一片不辨方向的白茫茫之中。
陈勉心中一紧,挣扎着便要一头扎进雾气之中。
娘子
陈勉?
一人的声音打断了这绮丽又怪诞的梦境,陈勉从昏睡中抽出身来。
他甫一睁眼,昏黄的光亮便争先恐后地涌入,刺得人双目胀痛。
陈勉不自觉便伸手去挡,直到一阵疼痛席卷全身,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周身的伤口,怕是难以行动。
他眯着眼,从缝中瞧见不远处的两人。
其中一人背对着他,只见清瘦挺拔的身姿,看不清正脸,不过从他的形容气派来看,应当是宋大人。
而另一人,面对着他,他倒面生得很,认不出什么。
只见那人低声说了些什么,向宋大人行过礼之后便退下了,身子隐入转角,再也看不见。
陈勉?宋凛生轻声唤道,他方才似乎瞧见陈勉睁眼了。
陈勉只觉得宋大人的身形朝自己走了过来,不过影影绰绰的,他看不十分真切。
宋大人
陈勉这般唤着,想着哪怕身在牢狱,也不能短了礼数,便挣扎着想起身向宋大人见礼。
你快些躺着。宋凛生扶住陈勉的肩膀,将他按在临时搭建的床榻之上,你伤重至此,不可轻举妄动。
宋凛生看着清洗过后的陈勉,方才他一身脏污反倒看不出来,原来他身上的伤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。
宋大人,我娘子她陈勉身子不肯放松,仍是挣扎着,虽然虚弱,却有三分劲道。
宋凛生不敢同他生犟,只得出言安抚。
有一事你还不知,我要同你道喜了。
眼下最重要的,是唤醒陈勉生的意志。
枝白娘子生产顺利,我还没恭贺你弄瓦之喜呢。
仿若活水入死潭,风声啸山川,陈勉像是一棵几欲枯死的树,宋凛生的话无疑是为他的枝叶重新妆点上碧绿的色彩。
他灰暗的双眸亮起生的光点,几乎要照亮同样灰暗的牢房。
是女儿?是女儿!陈勉不再挣扎,泄了气一般躺了下去,喃喃道,是女儿好,女儿生的像娘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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