昭平帝是铁了心要灭宜国,宜国内忧外患,千疮百孔,禁不起战争,也确实是最好的时机。韦松说的一切,他比谁都清楚,可就是不愿放手。
将来会怎样,陆观南更不愿意去想。如果时间能停留在这里,便是上天仁慈。
陆栖月坐在树上,翻过一页话本,看得聚精会神,不由地感慨其中的纠葛,道:“爱情这个东西,真是折磨人啊。”
春风如醉。
凌当归一夜没睡,陪同审讯到天亮,刚出了府衙的大门,脚步虚浮,伸了个大大地懒腰,仰脸晒太阳,“啪”的一声倒头就睡。
“殿下!”风絮等人赶忙过来扶起他。
凌当归已经呼呼着了。
这一睡,直到下午时分才醒。
他坐在床榻上,一边吃午饭,一边翻看证词,道:“这点星楼表面是个酒楼,背地里买卖情报、性命,还替人侦查,总之做的都是见不得光的勾当,里面大多数人手里都沾着血。”
其实这个楼在江湖中并不出名,知道的人不多,若有需要,则专门人引荐,且要价极高,绝对保密,谁若敢透露一个字,全天下追杀。
若不是陆观南无意中听说,他们照着这些逃跑了的刺客查,还真不一定能查到。
啧,男主就是厉害!
凌当归吃饱了,打了个嗝,“那老板还没有交代?”
风絮摇头:“嘴硬得很,说他们这行有规矩,决不能透露顾客的一个字。”
凌当归笑了,“很有契约精神嘛,都要查抄且诛九族了,还这么硬气。那一般交易是要留下凭据的吧,点星楼都翻过了?包括什么机关密室的?”
“都查过了,没有。”风絮道,“点星楼只有酒楼生意的账本,至于私下买卖的,这些人严谨得很,藏得死死的。”
凌当归想了想,忽然灵光一闪,脑子里冒过三个字“灯下黑”,立即道:“把今年的账本拿来我瞧瞧。”
风絮很快将账本递给凌当归。
凌当归翻看,一看到数字就头疼,找了个懂账本的人教了一下,忍着从头看到尾,晕头转向,揉了揉眼睛,又重新翻看。
他这次看得极细极慢,一个字一个字的过,一直看到傍晚,脖颈都僵硬住了,一动便酸痛。
再翻过一页,顺着看下去,突然愣住,手指落在账本一处的墨色字迹上。
丁湘露。
遥春县的落花巷里一处宅子,凌当归站在门前,却步如灌铅。
还是闫庚推开了门。
素衣女子正梳妆整齐地坐好,昏暗的屋子里,跳跃的火光照亮她如枯槁一般的容貌。她正烧着东西,好似是书信。
风絮最先反应过来,迅速夺过剩下未烧完的书信,交给凌当归。
凌当归看过书信,慢步上前,将祭文放入火盆中,沉默半晌,才道:“是谁指使你的?”
声音沙哑,亦低沉。
丁湘露若无其事,继续烧着纸钱,道:“我想杀你,还需要人指使吗?”
凌当归语滞,“抱歉。我的意思是,谁给姑娘引的方向,暗示你去点星楼的?”
点星楼隐秘,丁湘露自小生于雁州,知道的可能性很小。
“没有人。”丁湘露冷静至极,只有偶尔抬起的眼神中,流露出对凌当归浓烈的恨意。
她怎能不恨?
姐姐死于他手,兄长死于他父的阴谋之下,在雁州反叛时,老人熬不住,早已病逝。
全家,如今只剩她一人了。
即便凌当归给了她数不尽的银两,给她安置平安余生,在她看来,这一切都是伪善的狠毒,让她恨得眼睛滴血。
要么杀了他,要么自己死,这一切才能结束。
凌当归知晓她的心思,却无力,也无话可说。原主的罪孽,到如今,已是不死不休,他也无奈。
又是半晌沉默,屋内火声噼里啪啦。
凌当归知道,从丁湘露这里,是再也问不出任何东西的。她已绝望,除了恨意,再无牵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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