孩放鞭炮都变得克制了,只往墙角扔,生怕扔马路上炸到官兵。
凌当归默默觉着奇怪,不过他也没多想,因为临近傍晚,天色昏黄,又下起了雪。这一下还不小,像狂飞的柳絮,直往脸上拍,他系紧了披风,快步跑向醉晚楼。
雪越下越大,很快皑皑,屋瓦晶莹。窗台上积了一层雪,冷风吹得雪花飞扬,纷纷坠落,落在街上匆忙的行人身上。
这阵风来得及,将屋内的烛火吹得摇曳,一闪而灭,书页翻卷。
佩剑站立的随从即刻去关了窗子,重新燃起灯烛,面带严肃自责,随后躬身道:“属下该死,请陛下饶恕。”
雅间内,炭火烧得噼里作响。座上的男人并没有回答,垂眸拂去书页上的雪花,本就泛黄的纸张落了个深色的水印,很快又变淡。
仪景额间出汗。
这八年里,陆观南的性情变得喜怒无常,阴鸷狠厉,无人可亲近。未听发话,仪景甚至都不敢动一下。
陆观南小心翼翼地将书合上,只见是“宜都地理志”,他指尖拂过这五个字,眼神冷冽而无波澜,道:“卖书的那个人,还没有消息吗?”
“回陛下,那人甚是严谨,目前只能确定是珀州人,属下已经与珀州牧打过招呼了,暗中全城搜寻,必有结果。”
这人狡猾得简直过分。
通过纸条交易,压根没有露面。买主既不知容貌,也不晓声音,要找到卖家可谓难上加难,在一个月的时间内,从江北数城,到锁定其中的珀州,已是很不容易了。
他们到了珀州已经七日,七日徒劳无功。
陆观南蹙眉。
仪景当即下跪,惶恐道:“陛下息怒,是属下办事不力!属下愿自领责罚……”
“行了。”陆观南冷冷地打断,“说这些有什么用?最多三日,三日之内,掘地三尺,朕就要见到那个人。”
仪景汗流浃背:“是!属下谨遵圣命!属下这就去找珀州牧的陈大人!”
他不敢迟疑,立马去办事。
静得发寒的雅间内,亲卫军问:“陛下,是否该传膳?”
“不必。”
陆观南看起来很平静,坐在炭火旁,火光映照他的面容愈发冷冽。
窗外风雪交加,楼下喧闹笑语,人声鼎沸。
只有这间屋子内,用着最上好的炭火,明明温暖得如同春夏,结果却寒气逼人,死气沉沉的冷寂。
“外面很热闹?”
陆观南突然开口。
随行的亲卫军愣了一下,有些慌乱地应答:“是,陛下。属下方才来的时候,看到他们在喝酒吃饭,还有的在打牌,骰子牌九什么的,毕竟是过年。”
过年。
原来过年这么热闹。
陆观南喝了口茶,入口了才知早已凉透。他只当不察,喝了一口又一口。
雅间内闷热,陆观南披着鹤氅,出去转转,全当透气。
醉晚楼是珀州最大的酒楼,底下此时坐满了人,端着菜品的小二麻利地穿行在拥挤的人群中,还不忘吆喝着好酒好菜。
陆观南站在三楼,这三楼皆是雅间,这么一相比,冷清了不少。
他看着楼下,看这里的子民安居富足,和乐融融。
他在想,若是阿凌也在,必然如他们一般欢欣快乐。
阿凌……
八年,他找了八年,如今已经是第九个年头。
无数次梦醒时分,失魂落魄,亦是肝肠寸断。
八年,一向不信鬼神之说的年轻帝王,夜夜招魂,只盼上天显灵,降下神迹,他甘愿以自己的寿命作为交换。
一日一日地过去了,希望就像潮水,时起时落。
珀州,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了。
地理志与誊抄真迹在珀州,乌塔圣女指引的方向也在珀州。那么,阿凌,若你再度夺舍,你会在珀州吗?
楼下有百种声音,陆观南静静地听着。
门口迎来送往,因着风雪浓,掌柜特意安了棉布帘子做抵挡,帘子下坠了竹子,一掀一落,竹子碰到门槛,有清脆的声响。
精彩书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