祈冉冉连连颔首,乖乖将饼与水囊一并接了过来,四下环顾一圈,似是想找个舒坦的地方坐下进食。
喻长风继续低头将包袱里凌乱的衣裙一一抚平理好,又将散开的包袱袋重新系紧,而后抬起头来,口中接着道:
“那些名单确实蹊跷,我对其上一位姓周的女子有些印象,周家在云沧州内虽非大富大贵之家,却也不至于到饿死女儿的程度。”
……?
元秋白原本还在抱着手臂乐呵呵地瞧热闹,闻言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人家夫妻两个的‘情趣劝膳’已经结束,喻长风适才的这句话是对他说的。
他登时拉长调子‘嘶’了一声,感觉自己好像一块摆在面盆边上的拭手帕子,平日里无人问津,只有在天师大人洗过手之后才会被人家‘屈尊降贵’地拿起来擦一下。
“……所以,你的意思是,云沧州报来的饿殍名单,其上记录之人的真正死因并非全是饿死,而是被有心之人以此做了幌子,用来遮掩一些……”
喻长风突然抬高声音,“回来。”
元秋白顿时一愣,“啊?回来?什么回来?难不成云沧州已经有人暗地里偷跑出……”
下一刻,祈冉冉强撑怒气的回应从不远处心虚传来,“喻长风!我又没卖给你!青天白日的,我还不能自由走动走动了吗?”
喻长风连眼都懒得抬,“坐在树下将饼吃完,随便你去哪儿走动。”
无波无澜地说完这句话后,他连个转换话头的停顿都没有,十分自然地敛袖扬眸,冲元秋白微微颔首,
“嗯,循着名单上饿殍的真正死因去查,应当能查出不少东西,但我们当下的身份是个问题,需得捏造个更容易接近真相,探得内情的假身份。”
元秋白:“……”
这世上有没有喝了就能提高德行的汤药?
他愿意花费万金给喻长风这厮来上一副!
“……然后呢?”
好半晌后元堂兄才翻着白眼重新开了口,“需要捏造何种假身份?以及,咱们如今都在路上了,距离入元沧州也不过十余日功夫,来得及吗?”
“来得及。”喻长风淡淡将视线自树下收回,“还有十余日,足够了。”
兔子
坐回马车里展纸研墨, 喻长风埋头执笔,一待就是两个时辰。
两个时辰后,他迈下马车, 将一封看上去颇有分量的信笺交给恕己, 附耳安嘱几句后,恕己点头应下,旋即翻身上马, 往相反方向驰骋离开。
余下的车队则继续前行, 直至寻到个临近水源的地点方才停歇,当下临近酉时, 几个弟子开始一丝不紊地扎营起火,祁冉冉一头如云鬓发并未梳髻, 而是如马尾巴一般高高拢成了一束, 她口中叼着根浅水绿的绸缎发带, 双手略显吃力地高抬握紧发端, 远远瞧见他下车了,眼睛瞬间一亮, 忙不迭便自潺潺的溪流旁一路小跑着向他而来。
“喻长风,快帮我系一下头发,我抓不住了。”
离得近了才发现公主殿下已经连衣裳都换好了,她此次出行合该未带骑装,上身一件浅杏色的丝质垂领衫, 外搭暗金花草纹背子,白日里的绫锦间色裙也换了, 变成了上宽下窄的鹊灰波斯裤,并不十分贴合的衣袖被她以两条银纹湖水蓝的飘带于腕间巧妙束起,喻长风凝眸去瞧, 发现这飘带似乎有些眼熟。
哦,她用的是他的发带。
低垂注目的漆色眼眸里霎时多了点笑意,喻长风平直的唇角些微上扬,指尖弯曲,轻卷住她齿间缎带的另一端。
“如何系?祁冉冉,这上面都是你的口水。”
他说这话时声音平平,语气里不含半分戏谑,可手上动作却也同时没有丁点迟疑嫌弃,一时竟令人辨不清是否是在玩笑。
“哪有。”
祁冉冉瓮声瓮气,话音被口中缎带搅得含含糊糊,待到那点子绸料完全离了唇,口齿才又重新变得清晰起来,
“我从不流口水。”
一句反驳坚定讲完,然下一瞬,公主殿下却又明显有点心虚,“等等,不会真有口水吧?你让我看一眼,真有口水我就换一条。”
口水自然是没有的,喻长风也自然不会给她看,他又往祁冉冉身前站了站,一手接替她双手,囫囵圈握住满头青丝,指节勾住缎带一角,另一手利落一绕,三两下就将她原本蓬乱的发丝束得齐整又漂亮。
落手时不经意瞥见了她白莹莹的耳垂,玉润柔软的一小片掩映在黑发间,其下坠一同样澄莹的珍珠耳珰。
他看在眼里,突然就忆起了几日前。那时她耳间佩戴的还是一对圆滚滚的小红珠子,红珠娇俏惹眼,于煦暖清风里盈盈摇晃出流动的光,引着诱着他伸手触碰。
现在……
指腹不自觉在珍珠上拨弄了一下,触感温凉润泽,仿佛通着佩戴之人的体温。
喻长风指尖莫名发烫,一息之后倏然回神,他蜷了蜷指,半晌,默默将手收了回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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